在长海医院的感染科已经住了好多天,没有电视也没有网络,累了就静静地躺在病床上,听听走廊的世界。
走廊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,是两个做了介入(肝癌介入治疗)的病友在聊老家时的生活。他们正值壮年,原本有着使不尽的力气,却因酒精早早地在这里相遇,又相互激励宽慰。聊着聊着,又聊到了他们最喜欢的酒桌,眉飞色舞,声音也变得越来越高。
不一会,一个豪爽洪亮的声音也耐不住寂寞加入了他们的聊天,像极了酒桌上新来的宾客在向两位较早入座的酒友敬酒。
问好过后,他接着他们的话题滔滔不绝地讲述了老家的酒文化。简单地概括,有客人上门喝酒,要把客人灌得烂醉才合对方心意,要是对方喝完酒还能站着走出去那就是主人的招待不周了。而他出去喝酒,则喜欢给自己倒满五高杯白酒,拿起一杯先干为敬,再同宾客们慢慢较量。
在他们扯淡的时候,一个年轻女人也在走廊上进出忙碌,采购来了新住院必备的生活用品和水果。她的脸色似乎有些凝重,脚步也没有年轻人的那种风风火火,期间还打断了他们的闲谈,叮嘱这个新加入的男人累了就多躺床上休息。而他正仿佛同两个新朋友把酒言欢,哪里听得进去。
从他们的聊天中,知道这个年轻的男人是今天新来的病友,自己还不太清楚自己的病情,只知道办理入院手续时医生跟他老婆说要做个介入手术,几天就可以出院了。他开始还担心得了什么大病,听医生说几天就可以出院顿时觉得全身轻松,想早点回去,好跟那帮弟兄们喝个痛快。
另外两个病友听到这里似乎顿了一下,赶忙将话题扯向了其他地方。
晚上熄灯入睡,突然被什么声音惊醒。
这声音来自走廊的最角落,却令人无以言表地难受,仿佛整颗心都跟着被撕碎了。
这是一个年轻女人内心崩溃后撕心裂肺的呜咽,仍能感觉到她在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,极力不让这呜咽传到走廊的这头,但却丝毫没有作用。
这呜咽,是爱人难以承受的诀别,是家庭无以承受的毁灭,是一颗淳朴真切的心坠入绝望深渊后的无力挣扎。
而这一切,都已无法转变,将在未来的某一刻发生……
也许唯一能转变的,是中国的酒文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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